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持盈有道 ——探寻邢窑贡瓷“盈”字款

2021-09-06  来源:内丘文艺 字体:  打印   

持 盈 有 道

——探寻邢窑贡瓷“盈”字款识之文化源流

作者/姚卫国

邢窑白瓷曾以“天下无贵贱通用之”而闻名于世。近几年,随着诸多考古发现,对邢窑款识的研究逐渐成为专家学者竞逐的焦点,且不断有新的进展。其中,“盈”字款的发现和研究最具代表性和象征意义。

据不完全统计,1984年发现邢窑至今,在邢窑中心窑场——内丘城关一带,出土带款器物及残片数以百计,其中以“盈”字为最,另外有“翰林”、“官”以及姓氏款等。另有“大盈”款残片在邢台市老城区和内丘西街旧城改造工地发现数枚。无独有偶,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,在距邢台千里之外西安的大明宫、青龙寺、西明寺、新昌坊等唐代古建筑遗址,以及“黑石号”沉船中发现数十枚邢窑“盈”字款白瓷器物、彩瓷器物或残片。因而,专家们对邢白瓷带款器物在邢台、西安两地集中发现进行了深入的研究,得出两个结论——唐代邢窑为官窑;唐代长安大明宫等“盈”字款器物(包括“翰林”“官”“大盈”)为邢窑产品。那么,唐朝皇帝为何以“盈”款之器作为皇室用品?它有着怎样的历史背景和文化内涵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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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盈之道

我们先从字义开始解读。盈,会意。《易·坎》虞注:“溢也”;《礼记·祭义》注:“犹满也”;《广雅》:“满也”;《说文》:“满器也,从皿夃,秦以市买多得为盈。”

在中国传统文化中,“持盈”的话语源远流长 ,持盈问题一向受到中国古代思想家的关注。远在两千多年前古人就有:“夫国家之事有持盈,有定倾,有节事。……持盈者与天,定倾者与人,节事者与他……天道盈而不溢,盛而不骄,劳而不矜其功(《国语·越语》)”。“持盈”即执持盈满,《老子》有“持而盈之”。“持”可作持有、拥有、得到解。又有:“天道亏盈而益谦,地道变盈而流谦,息神害盈而福谦,人道恶盈而好谦(《谦卦·彖传》)。”“日中则昃,月盈则食,天地盈虚,与时消息,而况于人乎,况于鬼神乎(《丰卦·彖传》)。”《周易》正是以“盈亏”来揭释天地、日月、人文等自然法则,以宇宙本体形上学来说明人生之哲理,即以天道说人道。在《老子》中涉及“盈”、“不盈”、“欲盈”、“大盈”有多处。从中择选两章以析:

《老子·九章》“持而盈之,不如其己;揣而锐之,不可长保。金玉满堂,莫之能守;富贵而骄,自遗其咎。功成自退,天之道也”。意为一件事做的圆满了,就要含藏收敛,要适可而止,恰到好处。这是符合自然规律的道理。

《老子·四十五章》“大成若缺,其用不弊。大盈若冲,其用不穷。……静胜躁,寒胜热,清静为天下正。”意为最完满的东西,如似有残缺一样,但它的作用永远不会衰竭;最充盈的东西,好似是空虚一样,但它的作用不会穷尽的。清静克服扰动,寒冷克服暑热,清静无为才能安平天下。

《周易》和《老子》构成了传统持盈论的两条路向。后来所发不是沿《周易》,就是顺《老子》,或二者兼而有之而侧重点不同,其共同的特点皆为“持盈于德性之中”。从盈极生亏,满则招损,盛则入衰的“天道”中,领悟到对有盈而持盈的“德性”存在意识。把“天”的情感自觉地扩展到社会和人文领域。所讲自然之道,也是做人之道。因此,《老子》、《周易》中有关持盈论的路向,殊途而同归。

二、盈之诫

对持盈的深刻理解彰显出中国人独特的智慧,深蕴着中国古代先哲们对生存的关怀和忧患意识。因而它也成为中国历代帝王治国安邦之道和永保泰盛之铭。唐太宗李世民《帝范》中的《盈诫》篇,即是为教育太子李治所撰的治国修身的政治论著,短小精悍,言简意赅,特作摘录:

夫君者,俭以养性,静以修身。俭则人不劳,静则下不扰;人劳则怨起,下扰则政乖。人主好奇技淫声,鸷鸟猛兽,游幸无度,田猎不时。如此,则徭役繁,徭役繁,则人力竭,则农桑废焉。人主好高台深池,雕琢刻镂,珠玉珍玩,黼黻絺绤 。如此,则赋敛重,赋敛重,则人才遗,人才遗,则饥寒之患生焉。乱世之君,极其骄奢,恣其嗜欲。而人裋褐不全;犬马厌刍豢,而人糟糠不足。故人神怨愤,上下乖离,佚乐未终,倾危已至。此骄奢之忌也。

此篇《诫盈》反映出一代帝王对“盈”、对“德”、对“道”的深刻理解,成为巩固唐王朝二百多年统治基业的理论经典。

三、盈之美

大唐帝国社会开放,兼容并蓄,国力强盛,丰衣足食,人们体格健壮丰满,是世界向往的中心,它给中华民族以强烈的自豪感和自信心。这种心理同时也影响着人们的价值取向,使唐人崇尚并醉心于大气魄、大力量和大开合之美。无论是雄伟壮观、生气勃勃的石窟艺术,还是激昂清越、气势恢宏的宫廷乐舞;无论是龙腾虎跃、异彩纷呈的士人书法,还是雍容典雅、华贵瑰丽的殿堂绘画;无论是胸怀天下、文韬武略的煌煌政论,还是酣畅肆意、灿若星河的诗词华章……无不在各自不同角度张扬着大唐帝国朝气蓬勃,雄阔四海,亘古烁今的活力。这些因素很自然地反映在唐人引以自豪的陶瓷上,更集中反映在邢窑白瓷的造型审美观念之中。

邢窑素以烧制生活用瓷器为主,以一种造型简约、浑圆饱满、舒展大方、素色无饰的大美意识通行天下。“器”在中国古代文化中相对于“道”的哲学名词,具有特别的含义,所谓:“形而上者谓之道,形而下者谓之器”(《易传》)。但“无其器则无其道(王夫之)”,“器”为“道”的载体,“道”为“器”之内涵。因而邢白瓷之器正是以“外形大而盈,中空虚而静”之形,乘载着大唐社会的人文之道和大美之道。即所谓:“大用外腓,真体内充。返虚入浑,积健为雄……超以象外,得其环中;持之非强,来之无穷”(唐·司空图《诗品》之雄浑篇)。

“盈”、“大盈”作为邢窑贡品的款识,是一个时代的烙印,也是一个封建王朝兴衰的缩影。一代勤政之君唐太宗,以“诫盈”为修身之铭、治国之鉴,开创了“贞观之治”;而一代风流天子唐明皇,则违背“持盈”之道,骄奢淫逸,终使“开元盛世”戛然而止。盈极生亏,是为天道法则。

自然如此,社会如此,邢窑兴衰何尝不是如此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