悠悠古戏楼

三百年人生斗转，物换星移。而你，如一块玲珑坚韧的石，无惧时光转换，仍静静伫立于一方土丘之上，等待着相知相惜的人来与你相约。

古戏楼　久居闹市的隐士

大隐隐于市。你以一颗寂寂入定的心，安处于内丘县鹊桥水乡景区喧哗热闹的氛围之中。土丘下西侧是一个舞台，舞台连着一个广场，常有一些惠民演出在此进行，广场上人潮涌动，舞台上乐声迭起，歌舞喧哗。土丘和其南一河之隔的另一座土坡之间，是一道横空跨越的“鹊桥”玻璃栈道，桥下小马河静水流深，这里是近几年内丘有名的网红打卡地，桥上人流川息，热闹非凡。过网红桥，土坡上建有多种休闲娱乐设施，常有一对一对的夫妇带孩子在那里放松嬉戏。而你，一座何时始建已无从考究，只知重修于清代的古戏楼，就在这热闹喧哗中隐于土丘之上，和牛王庙相对而坐。

土丘北是王交台村。王交台虽处于浅山区，但整个村子位于较平坦之地。

唯有南面的这座土丘似飞来之峰，在小马河北岸突兀耸立。据传，很久以前，一位道士相中了这块风水宝地，在此长期修行。道士懂医术，尤其擅长为牛马等牲畜治病。丘陵地带，牛是农人种地的重要帮手，也是家里屈指可数的重要财产，更被质朴的农人当作家庭的一员。谁家的牛生病了，均经由道士之手医好，由此，道士在当地拥有了极高的声望。道士死后被奉为“牛王”，淳朴、知恩图报的村民集资在此建庙，并于周围广植柏树。为了感谢“牛王”的大恩大德，村人又在牛王庙前修了一座戏楼，立每年的三月十五为庙会，对“牛王”进行隆重的祭祀，并进行戏剧演出。庙会期间，香客和十里八乡的村民云集于此，戏楼上灯笼高悬，大戏连台，好不热闹。

古戏楼　造型奇特　结构巧妙

一个凉爽的初秋午后，我来赴约了。沿着土丘下曲折的石板路拾级而上，两侧坡上树木蓊郁，遮天蔽日，喧嚣声好像也被遮挡在了后面，整个人被浓重的“绿”和“静”所包围，这真的是对比鲜明的上下两重天。土丘顶上是一个宽阔的平台，充满苍凉古意的牛王庙和戏楼相对无言，周围古柏森森，宁静旷远，好一个古朴清幽之地呀！戏楼造型奇特，结构巧妙，不由得让人把目光锁定在它的身上。

这座古戏楼异于其他戏楼的奇特之处在于，它除了戏台之外，还有一个罩棚和戏楼紧密相连，从正面看特别像一个南北放置的带篷的画舫船。老辈儿流传下来一句谚语说：“从南京到北京，只有这里的戏楼挂罩棚”，道出了这个戏楼的珍贵之处。罩棚前脸是戏楼的精彩部分，它修建不按常规出牌，前檐从罩棚的半山腰起笔，北跨外突约两米，角檐高高翘起，形似一只张翅欲飞的蝙蝠，而蝙蝠的“蝠”和“福”谐音，有吉祥福禄的美好寓意。罩棚正卷棚式，青瓦盖顶，与戏楼自然衔接，流畅优美，不着痕迹。罩棚由十八根立柱支撑，它的高明之处在于，外围十根，全部是石柱，无惧风雨，经久耐用。棚内八根，木制圆形，青石底座，也很好地防范了雨水的浸泡和腐蚀。如果在罩棚下的三面垒上围墙，那它无疑就是一个现代剧场了。

这些还不算奇，这座古戏楼还有一个更为科学巧妙的设计，就是戏台底部有一个南北向、逐级降低的券洞。券洞用青石和灰砖砌成，南端留门敞开可进入。北端地面留口，平时用石板遮盖，雨季敞开排水。据说，券洞里过去还放有几口大缸，唱戏时能起到扩音共鸣的作用。这个特殊的券洞设计，既可雨季排水，又可演出时扩音，还能在酷暑通风降温，一举多得。牛王庙及戏楼能够保存至今，和这个券洞有莫大关系。如果雨水从土丘四面流出，经过几百年冲刷，土丘也许早就不复存在了。只留券洞一个出水口，有效减少了雨水对平台的冲刷。

由于保护得当，古戏楼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残破不堪，只有从瓦间冒出的杂草，从戏楼底部风吹日晒、风雨侵袭而变得残缺不全的基石，我们才可窥见它悠悠的年代感。站在古戏楼前，白云从头顶无声游走，风轻轻掠过柏树的枝尖，林木深处偶尔一声鸟的啾鸣，提示这里现在是一个多么寂寥的场所。很少有游客为古戏楼停留，没有人去摸一摸它斑驳的木柱，想想它的前世今生。没有人会在戏台上模仿一下伶人的辗转腾挪，体会一下当时演员们专注而陶醉的表演。游客只是从戏楼旁匆匆穿过，去体验网红桥那边的惊险刺激了。

古戏楼　见证历史的演进与变革

在古戏楼前，我思绪翻涌，遥想那远去的农耕时代，这里曾出现过多少人潮涌动的火爆场面。庙会的日子快要来临了，王交台及附近的村庄，家家户户呼朋唤友，接出嫁的女儿

回门，黄土垫道，净水泼街，杀鸡买酒，笑语盈门。三月十五这个时节，谷雨刚过，小麦在抽穗，玉米、棉花、豆子都已种下，正是农事告一段落的空当儿，正好借看戏的由头，亲朋好友们好好聚一聚，拉拉家常，增进增进感情。大戏开始前，祭祀牛王，祈祷风调雨顺、五谷丰登，必是放在第一位的头等大事，肃穆庄严，马虎不得。接着锣鼓喧天，大戏开演，戏楼前看戏的人挤得里三层外三层，人声鼎沸，笑语喧哗。这时候，是孩子们趁机扯着父母衣角，嚷嚷着向他们要零花钱，买些零嘴儿大快朵颐的好机会。也是未婚男女寻找心上人的一个绝好时机，戏台前，女孩子们穿着漂亮的衣服，拘束矜持，眼睛却怯怯地往四周瞟来瞟去。大胆的小伙子们，则在人群中钻来钻去，借一切时机展示着自己，吸引着女孩子们的注意。戏台上唱着什么，好像已经不再重要……

悠悠古戏楼，有过它的荣耀与繁盛，也见证过农村不同时段的变革与历史演进。古戏楼承载着农耕时代的标识与印记，展示着地方一域的民俗文化、建筑特色与风土人情。在这个秋日的午后，我与古戏楼对坐絮语，回不去的农耕年代，古戏楼，你就是那一缕淡淡的乡愁。

□　白永芹　文/图